1、<p><b>　　伯父是抗戰(zhàn)空軍老兵</b></p><p>　　閱兵式開始，抗戰(zhàn)老兵第一出場，不由得想起那個叼著玉米棒子煙斗的麥克阿瑟將軍在西點軍校告別演講中的那句經(jīng)典名言：老兵永不死，只是漸凋零。 </p><p>　　伯父如若在世，99歲。 </p><p>　　2015年9月3日上午10時，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閱兵準時開始。第一

2、個出場的方陣是平均年齡90歲的抗戰(zhàn)老兵車隊，天安門城樓上，習近平總書記起立向老兵致意。電視機前的我，也不由自主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滿懷崇敬，似乎看到了伯父，他腰板挺拔，目光炯炯……伯父是一名抗戰(zhàn)空軍老兵，青年遠征軍的一員。 </p><p>　　伯父就讀中央大學醫(yī)科，會三國外語，他高大挺拔，五官俊朗，生就一副軍人氣概。 </p><p>　　1944年9月，國民政府提出“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

3、青年十萬軍”的口號，號召知識青年從軍，頒布《知識青年從軍征集辦法》，規(guī)定知識青年（男性）年滿18歲至屆滿35歲者，受中等以上之教育或具有相當知識程度者，體格標準符合條件者，均得志愿參加，服役期為兩年。教育部還出臺《志愿從軍學生學業(yè)優(yōu)待辦法》，不僅對從軍學生一律保留學籍，而且還對從軍學生退伍時作出了免試升學、減少學期、優(yōu)先錄取等優(yōu)待辦法。 </p><p>　　為鼓勵學生從軍，國民黨及政府官員帶頭送子女從軍，蔣介石

4、特令蔣經(jīng)國和蔣緯國參加青年遠征軍（簡稱青年軍）服役，伯父所在的中央大學及重慶大學報名數(shù)競達在校生的三分之一。伯父未經(jīng)父母同意，第一時間即報名參軍。 </p><p>　　1945年1月1日，應征入伍的青年軍共12萬人，在各基地接受訓練3個月后，共9個師正式納入正規(guī)軍編制，補充技術性較高的特種兵，如汽車團，炮兵團及空軍。其中撥給印緬遠征軍的青年軍總數(shù)在1萬余人，伯父為其中的空軍一員，在印緬邊境運輸軍用物資。伯父曾經(jīng)

5、回憶：每次飛出去10架飛機，能回來的不超過5架，沒回來的都掛了，去了就沒想能回來！青年軍先后參加了緬北大反攻、如密支那、八莫、南坎、臘戌諸戰(zhàn)役，對打通中印公路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p><p>　　家族幾代從事工商業(yè)，不參與政治，仕途官場無所求，不需要撈取政治資本。伯父為長子，彼時家財萬貫，他拋棄了；他帥氣硬朗，彬彬有禮，是女孩子喜歡的男子漢，而浪漫的花前月下，他也不要了；他可以當名醫(yī)，實現(xiàn)個人夢想，他放棄了。在

6、家被稱作“大少爺”的伯父投筆從戎，視死如歸，是因耳畔響起的六個字：民族，責任，國家！ </p><p>　　讓我們聽聽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美國遠東軍司令、被美國國民稱之為“一代老兵”的陸軍五星上將麥克阿瑟將軍的慷慨陳詞： </p><p>　　我從事這個職業(yè)，又如此熱愛這個民族。責任，榮譽，國家，這三個神圣的名詞莊嚴地提醒你應該成為怎樣的人，可能成為怎樣的人，一定要成為怎樣的人……我不了解他們生

7、得高貴，可我知道他們死得光榮。他們從不猶豫，毫無怨恨，滿懷信心，嘴邊叨念著繼續(xù)戰(zhàn)斗，直至看到勝利的希望才合上雙眼。這一切都是為了它們――責任，榮譽，國家。當我們蹣跚在尋找光明與真理的道路上時，他們一直在流血、揮汗、灑淚。 </p><p>　　小時候，家里有張伯父的照片：照片不大，但氣勢宏偉，伯父身著美式航空皮夾克，頭戴飛行員軍帽，挺立在飛機旋梯前。巨大的機身襯托著他挺拔的身姿，一派抗戰(zhàn)英雄氣概。因為照片不敢拿出

8、來示人，藏來藏去，最終藏丟了。 </p><p>　　如今，90歲的父親時常回憶抗戰(zhàn)勝利后伯父回鄉(xiāng)省親的情景：你大伯騎一匹高頭大馬，挎美式手槍，披件黑色大氅，呢子馬褲，馬靴錚亮，好不威武。他大我9歲，我還是個少年，好羨慕啊，就瞞著他偷偷牽出戰(zhàn)馬，挎上他的手槍，到大街上轉了一圈兒，威風極了！男兒當報國從軍，你大伯就是我心目中的標桿。 </p><p>　　伯父的愛國主義英雄情結影響了父親的人

9、生。1948年就讀朝陽大學法科（現(xiàn)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擔任江蘇同學會主席的父親，在地下黨引領下投奔晉察冀邊區(qū)的華北大學，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擔任肖華將軍及田家英等諸多高級將領的速記員，參與張家口機要干部學校（中國人民解放軍工程兵學院、國際學院等高校前身）的創(chuàng)建。父親少時學過軍樂，開國大典《國歌》最初在張家口排練，第一聲小號由父親吹響，錄音后傳到北京交由專業(yè)交響樂隊演奏。每當電視里響起這聲小號，父親立刻肅然起敬，國家、民族，在他和伯父心

10、目中至高無上。在伯父的影響下，富貴之家的千金小姐、大表姐魏華珍16歲就投奔了解放軍。 </p><p>　　抗戰(zhàn)勝利后伯父即退伍回鄉(xiāng)，跟隨其舅舅、中國水泥廠創(chuàng)始人、南京著名實業(yè)家屠述三創(chuàng)辦私立中學，伯父任校長，對周邊貧困子弟實行免費入學。解放后，私立中學及中國水泥廠收歸國有。伯父因青年軍經(jīng)歷（屬歷史問題）被下放至蘇北國營農(nóng)場，任畜牧站技師。 </p><p>　　文革后期隨家人去探望過伯父

11、，伯父住一間土坯小屋，小屋孤零零地聳立在一片雜草叢生的曠野之間，遠看像一只破盒子，搖搖欲墜，四周了無人跡。天黑了，北風呼呼似狼吼，小屋距離農(nóng)場職工家屬區(qū)很遠，伯父習慣了孤獨。 </p><p>　　小屋里干凈簡單，幾件必需家具：木板床，木質躺椅，小矮桌。生著火爐，小矮桌上有講究的咖啡茶具。我坐在小木凳上，聽家人說話。床上鋪著皮褥子，伯父讓我睡在皮褥子上，暖和極了。伯父幫我把被子從頭到腳掖得嚴嚴實實，生怕我凍著，那

12、情景難以忘懷。 </p><p>　　學醫(yī)的伯父極講究衛(wèi)生，白襯衣很舊了，依然洗得干干凈凈。不惑之年，依然硬朗挺拔，邁步穩(wěn)健。他不茍言笑，像是心里有很多事，小孩子不敢多問……彼時，我是這個家族我這輩中唯一的后代，伯父曾感嘆我為何不是男孩，但不是重男輕女，像似有什么托付。 </p><p>　　每至半夜，伯父起床，披上羊皮大衣，夾個長筒手電，去馬棚羊圈查看……這張照片是伯父在農(nóng)場拍的，他是名

13、獸醫(yī)，身穿白大褂，懷抱兩只肥羊。告別時刻，伯父站在小木門前，揮揮手，見我們不挪步，他轉身先進了屋，伯父太孤單了，我差點兒哭出聲來……伯父在農(nóng)場很認真負責地干了20多年，因為歷史問題，近50歲才成家，直到文革結束，年近花甲的伯父才被調(diào)往大學任教授。 </p><p>　　1994年冬，去探望彌留之際的伯父。病床上半昏迷狀、瘦骨嶙岣的伯父，喃喃地呼喊著數(shù)名青年遠征軍高級將領的名字，怕被外人聽見，趕緊掩上病房門…… &

14、lt;/p><p>　　1985年我考入基層檢察院，戴上大蓋帽的那一刻，想起了身穿軍裝的伯父和父親，崇高感油然而起……如今，可以告慰伯父在天之靈：侄女不輸須眉，成為了一名主持正義的國家公訴人、一名愛國愛人民的檢察官、一名富有責任感的專欄作家。 </p><p>　　前一陣聽央視白巖松說國民黨抗戰(zhàn)老兵代表應邀參加大閱兵，那之后幾乎每天都想念伯父，想起那張小照片上他威武雄壯的身姿，想起曠野荒草間他